周怀立 周萍
毛泽东,茶陵县。一个世纪伟人,一个偏远小县,却因中国第一个革命根据地——井冈山根据地的创立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在残酷的战斗岁月里,毛泽东对“红色模范县”茶陵县印象深刻,他曾多次深情地说:“茶陵同志很勇敢,很会打仗,茶陵牛嘛。”
1965年5月21日,毛泽东在重上井冈山时,再次回到茶陵。从那时算起,又是整整50年过去。
历经历史巨变,走过岁月长河,时至今日,当我们再次穿行于连接历史与现实的时空隧道,当我们再次重温领袖与老区人民的那份情缘,仍然充满向往,无限感怀……
毛泽东在茶陵县委大院感叹:“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红砖青瓦,木梯木窗,老旧的苏式风格。砖瓦风化,红漆脱落,却反衬出树木的葱茏,环境的幽静。曾几何时,这个一直保留上世纪五十年代风貌、显得有些陈旧的县委大院,近年却因媒体“炒作”,获得“最美县委大院”的超高美誉。
也就是在这个几乎凝固在时间里的县委大院,为我们珍藏着一份长达50年的历史记忆。50年前,毛泽东在重上井冈山途中重回茶陵,并在此留宿一夜。这是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唯一一次在县城住宿。
走进茶陵县委大院大门,右转前行,可见一栋两层苏式红色小楼,这就是毛泽东曾经居住的地方,今天被称作 “红楼”。进大门左转里走,有两个不大的房间,这就是毛泽东当年下榻处。50年过去,陈列室依然保留当年的样子:一张两端高低不平的木板床,两把旧椅子,一张油漆剥落的写字台……
茶陵人忘不了50年前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那天是1965年5月21日。这天下午3点多钟,茶陵县委副书记李颖临时接到通知:“快到门口去,有首长来了。”待他与几名干部走到大门口,却一时愣住了,因为这个“首长”不是别人,正是他们通过报纸已经无比“熟悉”的——毛主席。
见到这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手忙脚乱”的县委干部,毛主席微微一笑打了招呼,就径直前往早已安排好的红楼休息。晚饭过后,毛主席邀上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茶陵县委副书记李颖,在县委大院散步交谈。
两位地方领导边走边汇报茶陵工作。毛泽东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说:“当年,我们工农红军在这里建立了县工农兵政府。那时,围绕这一政权建设斗争很尖锐呀。”听说当年工农兵政府的房屋早被烧毁,毛泽东惋惜地说:“太可惜了。”接着又说:“那时不容易,我来茶陵时很狼狈。”
他老人家在大院的小道上时走时停,时而交谈,时而沉思。当走到一处竹林旁边时,他停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同志说:“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啊,现在不同了,旧貌变新颜了。”李颖听后报告说,1960年茶陵已经修建了横跨洣江的“湘赣大桥”。毛泽东听后高兴地立即说:“茶陵有了大桥,不错!不要叫湘赣大桥,就叫茶陵大桥嘛。”
夜幕降临,毛泽东回到卧室,要来《茶陵州志》,连夜捧读起来。夜越来越深,保卫的同志不断看表,直到凌晨三点,老人家才熄灯就寝。
次日上午,汪东兴向毛泽东汇报,说茶陵干部求见,问安不安排见面?毛泽东立即说:“当然要见嘛。路过一次茶陵不容易。三十八年前到茶陵时很狼狈,那时我们秋收起义队伍一部分被敌人追赶,一部分被敌人堵截,到茶陵吃住都困难,这一次可完全不一样了。”
上午10时许,毛泽东身着灰色中山装、脚穿布鞋,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县委干部前面,和大家一起在红楼合影后,就登上苏制吉姆小车,穿过刚刚“更名”的茶陵大桥,直驱江西永新而去。
茶陵同志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他老人家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小车的影子。
1976年1月,毛泽东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正式发表。当读到“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等词句时,他们才突然悟到:原来,毛主席的这首词是在茶陵县委大院开始构思打下腹稿的呀。
毛泽东指示建立第一个红色政权——茶陵县工农兵政府
1938年2月,美国著名作家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中译本出版,书中记载了毛泽东的一段话:“1927年11月第一个苏维埃在湖南边界的茶陵成立了,第一个苏维埃政府选举出来了。”
这里说的“第一个苏维埃政府”,就是茶陵县工农兵政府,被认为是中国共产党红色建政的开篇之作。
1927年10月21日,即距秋收起义爆发仅仅40多天之后,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工农革命军第一次攻占茶陵城。由于茶陵地处湘赣要冲,自然条件良好,战略地位重要,又有较好的党的群众工作基础,因此毛泽东首次有了“经营茶陵”的打算。
1927年11月15日,得知茶陵县城空虚,毛泽东决定二打茶陵。这一次,本来他要亲自带队的,却不巧腿上生了疖子,行动不便,只好派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团长陈皓、党代表宛希先带队。
11月18日,茶陵县城再次被攻克。但进城之后,团长陈皓却不想做群众工作,仍按旧政府的样子升堂办案、纳税完粮。更严重的是,他与自己的一小伙人还凭借手中权力大吃大喝,搜刮钱财。宛希先等对陈皓一伙的行为非常反感,除了进行坚决批评和抵制,还写信将情况直接报告毛泽东。
毛泽东接信后,深感情况严重,在因事不能及时脱身的情况下,派人星夜送信给宛希先。他在信中严厉批评了陈皓等人的错误,并指出,由部队派人当县长是不对的,那样会脱离群众。现有工农阶级专政的苏维埃俄国做榜样,所以中国的政权应该是工农群众的政权。另外,工农政权没有武装保护又难以生存,因此,要成立工农兵政府。
接到毛泽东的指示信后,宛希先立即向党员和团营干部进行了传达,并开始了工农兵政府的筹备工作,决定由农会、工会、士兵委员会分别选出一名代表,从中产生政府主席。起初,农民代表李炳荣、工人代表谭震林、士兵代表陈士榘相互谦让,最终,还是宛希先拍板:“工农兵政府,‘工’字带头,谭震林同志,你是工人代表,你就担任政府主席吧。”
1927年11月28日,一个难得的大晴天。上万茶陵群众聚集在原茶陵州衙门外的大草坪上。此时,大门两边已经挂上了一副全新的对联:“工农兵政府,苏维埃精神”。工农兵政府主席谭震林登台讲话,宣布首张“茶陵县工农兵政府布告”正式发布。
12月26日,随着敌人大规模反扑,为保存革命力量,工农革命军经一天激烈战斗后撤出县城。
后来的党史专家评价,茶陵县工农兵政府虽然只存在了一个月,但却突破了巴黎公社和俄国十月革命以城市为中心建立革命政权的模式,开创了中国苏维埃运动在农村建立政权的先河,是毛泽东进行“武装夺取政权”革命实践的伟大尝试。
毛泽东“湖口挽澜”,使年幼的工农革命军免受一次浩劫
话说在保卫茶陵县城之时,革命意志薄弱的团长陈皓就已经下定了投靠国民党的决心。为此,他蓄意拆除了通往井冈山的东门浮桥,引导部队南撤,准备投靠驻扎湘南的国民党第十三军军长方鼎英部。
而在此前的12月25日,身在宁冈茅坪的毛泽东已经获得陈皓密谋投敌的情报,于是果断决定带领20多人赶往茶陵。当日晚,一行人赶到在茶陵坑口墟住了一宿。次日继续赶往茶陵县城。
在离城二三十里的地方,便听到激烈的枪炮声。来到与茶陵城一水之隔的中瑶村时,村赤卫队队长陈苟仔报告,县城东门桥已被拆掉。鉴于已是傍晚,毛泽东命令陈苟仔带几个赤卫队员泅水过河,摸清城里情况,自己则在茶陵县委书记陈韶家住下。
这一天,恰是毛泽东34岁生日。但这个生日之夜却是在焦急地等待中度过的。
27日拂晓,侦查返回的赤卫队员带回了部队南撤的消息。毛泽东预感大事不好,当即决定追赶。
此时,陈皓带部队已先于毛泽东到达茶陵南面的湖口墟。但在这里部队却停了下来,因为内部就行军方向发生了争执。原来,从这里往东是宁冈,往南是桂东县。陈皓为达到与方鼎英部靠拢的目的,以“去湘南发展,扩大队伍再回井冈山”为借口,意欲带队南撤。而宛希先等则坚决主张东撤宁冈,回到毛泽东身边去。
争论持续了几个小时,双方相持不下。陈皓狗急跳墙,强行开拔,但此时毛泽东已经赶来。赶到湖口后,他立即传令部队回湖口宿营。陈皓听说毛泽东来了,大惊失色,刚想溜掉,却被宛希先等控制起来。
当天晚上,毛泽东在主持连以上干部会揭穿了陈皓一伙叛变投敌的阴谋。
12月28日,“毛委员到茶陵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工农兵政府骨干、农会会员、赤卫队员和普通群众闻讯纷纷赶往湖口,毛泽东于是决定在湖口东侧的一块稻田里召开一个军民大会。大会上,毛泽东作了鼓舞人心的演讲。他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有了这块根据地,我们屁股坐在罗霄山脉,两腿伸向江西、湖南,周围几十个县,上千万人口,革命大有前途。
毛泽东的讲话,点燃了大家的革命热情,许多人纷纷要求参军。革命军现场挑选了200青壮年入伍,并统一编成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二营。
毛泽东此次赶往湖口拯救了新生的革命军队,史称“湖口挽澜”。“如果没有‘湖口挽澜’,后果将不堪设想,也许井冈山根据地的历史也将被改写。”党史专家评价道。
毛泽东与茶陵籍将士的故事
故事一:“来,我来教你认字”
茶陵县火田镇的龙开富,是工农革命军1927年11月“二打茶陵”时参军的。上井冈山后,被编入一团三营炊事班,每天负责挑水和给毛委员送水。
毛委员非常喜欢这个性格朴实、吃苦耐劳的细伢子。两个月后,他被调到毛委员身边当“警通员”,也就是警卫员兼通讯员。除了日常工作,毛委员还交给他一个特殊任务:每当战斗结束,要将文件、报纸、书刊收集起来,便于掌握敌情。
1928年2月下旬,工农革命军攻克宁冈,龙开富立即挑了两大箩“书报”送到毛委员身边。他满以为毛委员会表扬自己了,谁知毛委员一边翻看却一边苦笑着对他说:“唉,你这个小鬼,挑来的是一担田赋清册,哪里是什么书刊报纸哦。”
龙开富闻言,也苦笑着对毛委员说:“我睁眼不识半个字,怎么认得出呀。”
“哦。你不识字,也难怪。来,我教你认字。”
从此,毛委员无论工作多么忙,也要抽出时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教龙开富。纸张缺乏,毛委员就把抽完烟的烟盒收集一起,拆开供龙开富写字。毛委员亲自当老师,龙开富进步很快,开始一天认几个字,后来一天可认30个字。
识了字的龙开富,能够给毛委员“帮忙”了。1928年5月,一次战斗后,龙开富把缴获的书报交给毛委员,其中恰好有一本《三国演义》。毛委员一边翻看,一边称赞:“这真是拨开乌云见青天,快乐不可言呀。”
以后,毛委员又叫龙开富下连队锻炼。在部队,他从班长做起,逐级升到团政委、中央军委政治处主任、44军后勤部长,1955年被授少将军衔。
故事二:“哦,龙书金,我的老乡”
1956年11月,新疆军区司令员龙书金参加党的八届二中全会。开幕那天,毛主席主持会议并点名,点到龙书金时,龙书金从最后一排站起来大声应答。毛主席闻声略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接着说:“龙书金,我的小老乡。”
主席一句话,使龙书金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21年前。长征路上第一次与毛主席见面时,也听到过这同样一句话。
那是1935年8月,红军长征到达毛儿盖,一、四方面军混编为右路军与左路军,龙书金担任毛泽东率领的右路军红五团一连连长。一直充当右路军红一军团的先锋。到达甘肃境内后,他抢修一座被国民党胡宗南部破坏的木桥,并严密保护起来,等候后续部队到来。
几天后,毛泽东带领其他同志赶来。毛泽东过桥时特意问道:“谁是连长呀?”龙书金满口湖南茶陵口音答道:“我是。”听到乡音,毛泽东高兴起来:“哦,我们是老乡啊。你哪个县的,什么名字?”“我是茶陵县的,叫龙书金。”龙书金响亮答道。
毛泽东念着“龙书金”的名字,“哦”了一声,又微微一笑,接着拉住他的手低声说道:“四方面军和我们分手了,你知不知道?”“不知道。”龙书金如实回答。“不过不要紧,他们会回来的。”毛泽东说着拍了拍龙书金的肩膀说:“走吧。”
一个特殊的时刻,一次简短的见面,却使龙书金牢记了一辈子,也使毛主席印象深刻。尽管之后20年两人没有再见面,但毛主席仍然记住了这个昔日长征路上的“守桥”连长,今天守卫祖国边疆的重要将领。
故事三:“学习陈冬尧同志”
1943年5月26日,毛泽东做《关于共产国际的解散问题》的报告。在这个报告中,他特别提到一个人:“陈冬尧同志是八路军的团长,他率领全团走了几百里路去背米。他不骑马,自己背米,全团的指战员为他的精神所感动,人人精神倍增,无一个开小差。”并号召全党的干部向他学习。
受到毛泽东夸赞的陈冬尧,是一名来自茶陵县的优秀八路军指挥员。
抗日战争时期,陈冬尧历任平山团团长、八路军一二0师三五九旅七一八团团长。他领导的平山团是晋察冀地区令日军闻风丧胆的八路军主力团之一。在1938年冬的田庄战斗中,他率领这支刚刚组建的部队对抗一个日军大队。他灵活运用游击战术,出奇制胜,全歼该股日寇,缴获大批武器弹药。为此,毛泽东为他亲笔题词:“英勇善战的战斗英雄陈冬尧同志。”
1939年9月,他奉命率团随三五九旅调回陕甘宁边区,保卫边区,开垦南泥湾。大生产中,他将指挥所设在山上破旧的窑洞里,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亲自开荒种地,直到双手布满血泡,端不住饭碗。最终,全团每天人均开荒1.3亩,超过规定目标0.3亩。《解放日报》报道了他的模范事迹,还刊载了赞颂他的歌曲《生产忙坏了陈团长》。
1942年2月,他参加了陕甘宁边区模范大会,毛泽东接见他时,在谈话笔记本上专门写下“模范团长”几个大字。1943年9月,毛泽东到他担任团长的七一八团考察时,再一次夸奖他“打仗是英雄,生产是模范”。
可惜的是,这位“模范团长”在1945年6月英勇牺牲了。